艾未未展示“理發藝術”。中國老式椅子。他們來自中國。藝術工作者吳瑋禾賣起了自制火柴棒。從北京到慕尼黑的飛機上,一位同行者說,老艾對媒體很牛的,看不順眼就給你顏色,直接就不予理睬。她之前就在北京看到南方某著名報紙的一位女記者在采訪他時,緊張得手心直冒汗。我對艾未未的采訪,就在這樣預設的語境中開始。要關心的是每一個人記者:之前通過媒體報道,我知道一些農民要來卡塞爾,比如廣西農村的、甘肅農村的,還有你工作室樓下賣燒餅的河南農民,他們來卡塞爾后,有沒有一些戲劇性的或者意外的表現形態?
艾未未:每個人的生活和現狀放在歷史的大背景下看,都是具有典型意義的。但這不是我要關心的,實際上我要關心的是每一個人。這些人大多數沒有出國的經驗,甚至沒有外國語的經驗,他們占絕大多數,在卡塞爾會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感受和傳達,這是我有興趣的地方。記者:我碰巧跟你的一位朋友的岳母一起散步,她就跟我們約過要去卡塞爾旁邊的一個小鎮看看。像這一類的人,他們更在意的是出國而不是看文獻展。
今天我看完展覽后,一個德國老頭來跟我說,很興奮看到這么多的中國人。這也是“童話”項目本身的一個目的嗎?艾未未:對,這就是一個主要目的。每個人都有覺悟的可能記者:一般人印象中,“童話”就是1001個中國人來看卡塞爾文獻展,來了后發現,還有擺在展廳的1001把中國老式椅子,還有1001扇老門窗做的作品“門”。你怎么想到用椅子這種元素?艾未未:1001把椅子是童話1001作品的一個部分。
這些椅子來自中國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年代,沒有兩把椅子曾經被放在一起過。童話1001是帶1001個中國人來看展覽,我覺得它需要一些單元符號。我對這1001個人的行為沒有限制,從中國來到卡塞爾就夠了,自由地從個人的經驗,從個人的方式,去發生,去接受,這個自然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形態和方式,這本身對于我來說,已經是很有含義了。椅子呢,代表這個人群的記憶和歷史。這些椅子放在文獻展的時候,已經并不能簡單地被認為是中國的椅子,而是帶著某種特殊文化素養或者一種形態的東西,這種形態很強大,足以和任何其他的藝術品相抗衡。
記者:我奇怪中國古代好像沒有沙發那種比較軟的坐具,椅子啊床啊,似乎都很硬的感覺。艾未未:中國的椅子,包括床,都是中國整個大的倫理體系中的一個部分,它是不能夠亂坐的,不能像你這樣坐在這個椅子上的。坐的姿勢,包括椅子在屋子里放的位置,跟主人的身份和家庭中不同成員的身份之間,都有一個嚴格的體系,這是不能亂搬的。記者:我們同一組有個白領,她在跨國公司上班。看了一天展覽后,她的反應超出了我的想像,她覺得自己作為中國中產階級一員,以前是以消費來確認身份的一種形態,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可以選擇另外一條路,那就是跟藝術更接近的生活方式。
艾未未:是,我也聽到有類似的表達,他們說,噢,以前認為自己很懂生活,但是來這里后發現,天外有天。這也是“童話”里的涵義,就是說相信每個人都有覺悟的可能。所謂的殘酷現實,就是說限制了大多數人的可能性,這是最殘酷的現實。
你放心,頭兩批人回去后,會變得截然不同,以前的評價體系已經不能發生作用了,必須像一個兒童一樣重新建立。我不代表“中”,我是個人的記者:聽說這次因為卡塞爾文獻展,德國總理之前到北京約你見面后,最近在德國還請你吃了飯?艾未未:在德國請我的不是總理,是他們總統,他請我在飯店里吃了午飯。卡塞爾的市長來我們營地吃了三次飯。記者:他們對這個事情怎么看,是不是說這是中德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件大事?艾未未:沒有,我不代表“中”,我是個人的。
記者:我一到慕尼黑的機場,就在《明星》雜志和慕尼黑本地的報紙上看到你的照片和對“童話”的報道。艾未未:在這兒可不止一個雜志,至少有幾百份雜志和報紙報道過。有史以來,還沒有單獨的一個文化藝術項目受到這么廣泛的報道。
我沒有做任何設計,沒請過任何一家媒體,這1001個人里面,也沒請一家媒體。當然是朋友就不一樣啊,那是個人的問題。■背景卡塞爾文獻展德國卡塞爾的“杜庫門塔DOCU-MENTA”,5年舉辦一次,從第一屆文獻展于1955年舉辦以來,到2007年,已經舉辦了十二屆,今年展覽的時間為6月16日至9月23日。
歷屆卡塞爾文獻展所選擇的都是當時世界上最前衛藝術的代表作,甚至表現手段上都前衛而‘離奇’,其中很多都引起廣泛爭議。比如,德國當代藝術家約瑟夫?博伊斯從1982年開始在卡塞爾市內種植橡樹,直到他1986年去世,一共種了7000棵;1987年第7屆卡塞爾文獻展,這7000棵橡樹就是博伊斯的參展作品。從來都聚焦當代藝術的最前沿和關注文化中心話題的卡塞爾文獻展,逐漸成為國際當代藝術的一個重要坐標,與巴西圣保羅雙年展、威尼斯雙年展并稱世界三大視覺藝術展。
童話童話1001是由中國當代藝術家艾未未組織的一項行為藝術,即組織1001個中國人前往卡塞爾。整個作品活動的周期為2007年6月12日至7月14日,在持續一個多月的時間中,將按時間順序分成五組前往德國,可免費觀看所有的文獻展,也可自由在德國游蕩。每個參與人員,都配發一個類似“熊貓”但每個圖案組合都不相同的拉桿箱、USB手環和T恤衫。
在德國的時間一般為5天。其經費由兩家瑞士的基金會提供。據悉,有30來位紀錄片導演就此拍攝超過1000小時的大型紀錄片。艾未未實驗藝術家,著名詩人艾青之子。1957年生于中國北京,1978年就學于北京電影學院。其藝術活動涉及建筑、雕塑、繪畫、家具、編書、策展等多個方面。“童話”中的五顏六色離“童話”臨門一腳的人據說,第一組的作家張弛,在登機前死活克服不了飛機恐懼癥而沒有登機。之前,在趙麗華“梨花體”事件發生后,裸體朗誦詩歌,近日更是論斤賣詩要賣一噸并要回收的蘇非舒,被德國大使館拒簽了,成為第一個被拒簽的。
中國藝術家把“牛皮癬”貼到卡塞爾6月25日,我們去看展覽的時候,路過卡塞爾大學附近的地下通道,發現有為數眾多的“包醫性病”、“辦證”等中國式“牛皮癬”,據說這是之前的中國藝術家們主動出擊的成果。當然,我很難把它當作藝術品來欣賞。統一保管護照惹爭議我們到了營地后,護照被統一收了上去。工作人員的解釋是怕丟了,怕出事。沒有什么人表示反對意見,倒是在看展覽的時候,當地的華人和外地來的留學生聽說這個事情后,稱這是違反人權的,可去法院告他們。回來之后,我再問同行者,很多人表示,這是事先知道的,并不反感。
“乞丐”和“小販”回北京聽朋友說,第一批的作家狗子,在卡塞爾干脆變身為乞丐,坐了一兩個小時,誰知道只討到了2歐元。他隨后把這些錢送給旁邊的本地乞丐,誰知道那仁兄根本不要,大家都是乞丐,憑什么要你的啊?而與我們同行的藝術工作者吳瑋禾,則在展廳外面穿起印著紅色“販”字的白袍,賣起了自制的大號紅火柴棒,2歐元一根,生意很好,據她朋友說,賺到了人民幣1000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