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畫可以花費我們多大力氣去觀看？一幅畫可以花費藝術家多少心血去完成？在面對松山智一充滿克制又極盡浪漫的作品——無論是繪畫還是雕塑之時，內心的古典情結被一幅幅既熟悉又陌生的圖景喚醒，以上的兩個問題，從盤踞在心頭的兩個疑問變成了兩句由衷的感嘆。

“桌面上的烏托邦”12月，日本藝術家松山智一在中國內地的首場個展“自然可解”正在上海龍美術館展出。此次展出的繪畫作品，以漫畫似的形式展現著穿著印有“”潮服都市男女，他們喝著星巴克、用著蘋果電腦、抽著卷煙、開著摩托、養著狗…過著我們無比熟悉的“當代生活”。

畫中那些，無論觀眾來自哪個國家，哪座城市，都能輕易識別出來。這些成為了我們共享的圖像語言，提示著全球化下逐漸趨同的價值觀與意識形態。另一方面，畫面中充滿了東方情調的紋飾圖案，分布在由人、物、場景的輪廓所分割的“區域”內，觀眾首先從不同色彩紋理的色塊之間識別事物，認知其中人物的表現與行為；與此同時，色與形偶爾的趨近似乎又與前者的初衷背道而馳，即模糊看似清晰的事物，曖昧某些共識。

“松山智一：“自然可解”展廳現場圖，龍美術館，2020，攝影：洪曉樂充滿東瀛氣質的古典紋飾組合蒸汽波風格，令原本顯得“高風亮節”的畫中人物常常同時處于或出神、或陶醉、或迷失的狀態。復古在其中成為一種超越時間的元素，在新舊并存的共時性世界中，過著一種既令我們感到熟悉又不可避免地覺察出陌生的生活。

這種與當下恰到好處的距離感，為松山的作品再一次蒙上朦朧的魅影，釋放出無論是畫中人抑或觀畫人，對美麗物質的虛榮和舊事物的迷戀。“松山智一：“自然可解”展廳現場圖，龍美術館，2020，攝影：洪曉樂松山智一1976年出生于日本東京，小學時隨家人移居美國西海岸。跟很多藝術家相比，他起步很晚，25歲才開始畫畫。為了像亞洲父母會說的那樣“找一份好工作”，他本科讀的是商科，但課余時間一直堅持做一些“創意”的事情。

青春期時，他深受80年代洛杉磯的滑板文化影響，所以當時對他來說“創意的表達”便是滑雪。后來他成為了半職業的滑雪運動員，并得到了多家公司的贊助。在最高峰的時期，他一年有超過4個月都在坡上，會去任何有雪的地方，享受極限運動。“松山智一：“自然可解”展廳現場圖，龍美術館，2020，攝影：洪曉樂20世紀80年代與家人移居美國加利福尼亞，從而開始了松山的國際生活。

多元文化的經歷在他的藝術里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作品同時具有古典與現代氣息，兼具裝飾性與概念性。他的作品通過將熟悉的圖案分解、重建反映世界全球化的現象，并不斷試探著“真實”和“文化”的意義。“松山智一：“自然可解”展廳現場圖，龍美術館，2020，攝影：洪曉樂談起橫跨日、美兩國的不同文化身份：“兩者幾乎像是處于不同的星球。”但不難發現，他對自身成長環境和全球化身份的內省，大多草蛇灰線地隱藏在他的藝術靈感中。

他兼取兩種文化的特征進行創作，無論是像狩野派、浮世繪等江戶時代和明治時代日本藝術風格，還是古典希臘和羅馬雕像、法國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戰后當代藝術以及美國流行文化等元素，統統重新混雜拼湊，編織成如夢似幻的作品。“流浪純真”今年7月，松山智一在日本東京的東鐵新宿站的公共藝術項目“”正式落地。新宿站被吉尼斯世界紀錄認證為世界上使用人次最多的車站，而本次全新的文化地標正緊鄰車站的東出口。一座高八米的手捧花束男孩形象鏡面雕塑“-”佇立在藝術公園的中心，迎接著日均逾350萬人次的新宿站乘客。

法國雕塑家路易斯·布爾喬亞在東京六本木新城商業區展示的“蜘蛛”雕塑，草間彌生在東京都廳的南展望室展出的波點鋼琴，而選用相對年輕的日本藝術家進行大型永久性公共藝術項目實屬少見。在中國的首展“自然可解”展出了松山標志性的異形繪畫和雕塑共計28件。

這是藝術家對于大自然與人類的關系的探討，也是他對于人們身處不穩定時期的觀察。松山智一作品中反映出的現代青年人的亞文化，不同于一般而言的復古，它脫離真實并且極富娛樂性。亞洲繪畫的悠長內斂，往往將某一種心境隱藏在一朵花中，或在對于動物的描繪中流露不同的寓意。最終，這些動物對特定的人來說也在傳遞信息，在許多情況下，這些信息超越人性、接近靈性。

“我們通過網戀相遇”松山堅定地認為藝術家的關鍵職責就是捕捉和表達當下的生活。看松山智一過往的作品，總覺得他畫的是天馬行空的童話或者孩童的美夢。騎士、千鳥、明月、星空、花草，夢幻的形象配搭著絢爛張揚的色調，讓人想起中文和日語中都共有的一個詞語：“綺麗”，意為“華美且講究”。藝術家對范例的挑戰也很明顯。他以千紙鶴為主題并將其抽象化，把這象征性的圖標運用到他的繪畫里。

松山將民間信仰納入藝術中，這種操作在東方藝術中很常見卻被西方現代藝術排除在外，從而把本該屬于抽象體系的繪畫從西方的習俗中解放出來，試圖去解構和重組藝術史概念本身。“暮光漁人”松山智一幾乎無差別的將過去、當下與未來編織在同一空間中，將攜帶不同文化的符號與內容無差別地展現在同一秩序下，他用漫畫純凈的、概括的方式表現人物，以及身處在種種差異交匯處的人們的心境——我們一方面歡呼著想要更投入時代的狂歡、化身為一只音符匯入時代的協奏曲之中；

另一方面我們又渴望著古典的浪漫節律，電子信息的世界讓更多人進入舞池之中，讓我們仿佛擁有了一切，但或許唯有其中的落寞，讓我們得以重回古典，體驗少數人的浪漫。